熹微w

不能因为他们疯子多
声音大
就认为他们是正确的

 《朋友》

中学那年,沉默寡言的她遇到了一个朋友。阳光,善良,仿佛走到哪里都能看着她大放光芒。她避之不及,却也无法抑制的醉在了每日的相处中。到后来她问过已经成为好友的友人,为什么当时非得要想不开,与成日沉默寡言,带着阴郁气息的她成为好友。理由很简单,和友人身上最迷人之处一样,仿佛出自本能,只是单纯的被吸引,甚至连本人都说不出来的原因。虽是奇怪的组合,她却还是万分的感谢友人,也同样用自己内心的热切回馈着这段友情——就算无人察觉得到。 

她是个自幼冷淡的人,即便是内心已经山崩地裂,恐怕面上也不会显露三分。她爱想,爱用一副呆滞的模样掩盖内心艳丽的世界,就算那个世界终究是白墙白瓦之中的,她在方寸间挥洒笔墨。而友人的出现则是另一个奇遇,她开了一扇窗,把光从外面探入,照亮了散落在地上无人欣赏的瑰丽油彩。 


———— 


那夜她们留到了很晚,她撬开了锁,带着她来到了学校最高的天台,两人就这样倚着栏杆,对着车水马龙谈了彼此的半辈子。她们都太过于开心了,交换了秘密,虽然夜里没有星星,却仿佛能够从漆黑的云层中看到她们共赴的未来。 我们会永远如此的。那时候她那么笃定的相信着命运。如同曾经,如同现在,互相扶持着在命运这条曲折的道路上一起找到一个未来。

她发疯似得大喊大叫着冲下寂静的楼梯,在平时喧闹的楼道里用尽力气和自己互诉心肠。那个曾经囚禁她的白墙白瓦在崩塌,她伸出手,触碰着空气,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清朗。而那个将她抽离寂静世界的人在学校大门口等着她,她追上去,可她向前跑了几步,似乎是要逗她,再回头,再跑,再回头。 

等追到她,一定要把一切都坦诚。她暗自下定决心。腹稿一切都已经清晰,文字在唇边摩擦,她不敢张开嘴去叫她,生怕那些文字,那些勇气会随着十一月的冷风凝结消散。一切都那么小心翼翼,是珍贵的友谊和心意。 她转头把书包背在背上,准备穿过无人的马路去继续追赶,却听到刺耳的刹车声和心跳声在脑中同时响起。 没有尖叫,没有撞击声,这是个寒风凛冽的夜晚。肉体被击飞,划过了弧线,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。她呆住了,没有尖叫声,没有哭泣,没有血。殷红色被冬衣所掩盖,仿佛寂静的一切送葬所有过错。 

等追到她,我一定要,一定要,一定要表达那份不予言表的情感。 


** 


她再一次发疯的跑,发疯的叫喊。她的身体蜷缩在急救车的角落,灵魂却仿佛脱离了出去,追赶着什么即将消失之物。其实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,疼痛或悲伤,甚至没有害怕。一切如此的失真,除却秒钟滴滴答答,她不敢去触碰那副身躯。 

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?仿佛是神明从上天上仰望,用悲悯注视着滚油沸腾,四面楚歌的人间。她看了,听了,却被什么屏障阻挡了感官,耳边一片的平静,像是湖面。挤出了几声挣扎,她只觉得胃在翻腾。说不上来名字的药物浓度超高,混杂着腥咸的味道压在舌根,她干呕着,用双手毫不留情的抚上脖颈,握紧,再握紧,直到一种新的不适代替味觉所回馈给大脑的一切。眩晕中,她又本能的张大嘴巴呼吸着,如此从两个痛苦的边缘反复。满嘴的血腥,已经分不清晰了,到底是空气中流淌的,友人的泪滴;还是真实出现,被她反复吞咽的,不知何人的罪念。鲜红的液体,那艳丽的颜色,比一切鲜花还要美丽,何时爬满双手,何时化为镣铐,何时满盈,欢庆在容器破碎的痛苦中。神明注视着,并没有伸出手。 

她痛苦的闭上眼睛,和紧。那躺倒在地上的身体再次浮现,肢体扭曲着,眼睛大张,那双她不惜用诗篇所赞颂的漂亮眼睛啊。 

人在流动着,灯光闪烁,她的身体奔走着,本能的去追赶消失的身影,目光流转着,视线也随着那个被环绕着的影子而模糊了。眼前的那扇窗在关闭,亮堂的白墙白瓦,重复出现的空间,那熟悉的一切都被新的血染成了鲜红。她逼迫自己回神,踉跄到楼梯间,四周都是压抑的哭声。 

她宁可听不见。 


** 


人总是适应能力迅速的,逐渐的她觉得蜷缩在楼梯间的时间不再难熬。她所在的楼梯间大门被砖块撑开,能够从正对窗户的反光中看到那房间门上悬挂的红色挂牌。那牌子的灯忽明忽暗,吊着她的心思也一上一下的云端穿行。到后来,她也麻木了,楼梯间带着年久失修腐朽的味道,没人光顾,她也乐得这一刻的私人空间,在黑暗中抱紧自己,寒风里冬衣也没有,只着校服短袖颤抖着。 外面人来人往,有人欢喜中拍手鼓掌,有人无法抑制的放声哭泣,一间走廊,几个房间,竟然已经涵盖了人间百态。那些声音回旋着,偶尔压过她急促的心跳,偶尔又陷入一轮寂静,可那一切,所有的人间啊,不过是在滴漏中行走,那一滴滴的血液渗入墙壁,将她沁满,将眼中的一切淹没在深红。 

最终她什么都听不到了。 

约莫凌晨了,那扇门开了,有医生走出来,鞠躬,而一直在门口等待的妇人如山崩塌,跪坐在了地上。她退了一步,那窗中倒映的画面远了。她又退一步,用脊梁抵着冰凉的墙壁,月色漠然了。她再不愿看那女人跪下的模样,也不愿看那最终熄灭的灯光,她转身向下跑去,避开那黄泉一路上来往的魂灵,冲出大门,大口的呼吸着冷风,任凭无人的孤寂在她胸腔中横冲直撞。她继续的跑着,毫无方向的冲刺,和昏黄的灯光做最后的追逐。若是跑的过时间。她遇过一个人,在年少无知的日子里,那个存在点亮了半个世界,开辟了专属于她的庇护所。那是她穷尽半生追求的,追赶的模样,那是她梦里见到的,那是她每日注视的。她们从未并肩,从来都错开着生命,直到此刻永隔。 

追上了一定会告诉她:谢谢,‘我’不能缺少你。今后的路也一起走吧,也许还很漫长,还不清晰,愿只愿,一起…… 


那个人啊,她从没有,也再没追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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